在湖北武汉市公安局技术大楼里，一位长相清秀的姑娘正在画板上绘制素描。一旁摆放的，是一尊石膏人像和一堆关于人像解剖的书籍。

　　她叫肖金晶，是武汉市公安局视频侦查支队的一位人像重构警察。人像重构是刑事画像的延伸，通过将刑事画像与计算机人脸识别技术结合，帮助刑警锁定侦查方向。

　　肖金晶说，每个人的脸都有自己独特的密码，用手中的笔破解密码，是她伸张正义的手段。

　　摘下嫌疑人的口罩

　　为什么需要人像重构警察？肖金晶说，一方面，摄像头不是万能的，光线、距离、角度等都会影响到图像质量。另一方面，现在的违法犯罪分子反侦查意识很强，会使用各种手段进行伪装。

　　今年5月，肖金晶收到同事发来的一张照片。这是一桩盗窃案，嫌疑人警惕性很高，用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而唯一捕捉到嫌疑人的摄像头距离非常远，成像分辨率很低，确认嫌疑人的身份变得极其困难。

　　“照片放大后就成了一个个色块，电脑无法识别。”肖金晶带领队伍进行讨论，他们注意到，嫌疑人有个突出的体貌特征——啤酒肚，那隐藏在口罩之下的下巴是不是很宽，甚至会有双下巴？按照这个方向，他们将绘制出的嫌疑人画像提供给办案民警，果然很快找出了嫌疑人。

　　技术发展是把双刃剑，有时是帮助警察破案的利刃，有时也会成为找出真凶的障碍。如今，人像重构识别也面临着另一个挑战：很多照片经过修图软件美化后，“大饼脸”变“锥子脸”，人像五官的核心特征难以判断。

　　肖金晶就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在一起案件中，嫌疑人是一名女性，唯一线索是嫌疑人曾发在网上的一张自拍照。在这张照片中，嫌疑人戴着美瞳、假睫毛、画着眼影……而且还用修图软件对脸部进行了大量的美化。如何还原嫌疑人的真实长相，成为破案的难点。

　　“修图的痕迹非常重，可能是因为她对自己现在的相貌并不满意，这有两个原因，要不就是变胖了，要不就是变老了。”肖金晶首先根据嫌疑人化妆的手法和风格，判断她的年纪——大概30多岁，随后又根据拍照的角度和面部的轮廓，对拉伸变形的地方进行复原。

　　“女人看女人最准了，那点小心思逃不过我的法眼。”肖金晶笑着说，人像绘制出来后，与原自拍照相差很远，同事们都不敢认。但不久后，当地办案警方通过她的画像，成功排查出嫌疑人身份，还连声称赞“画得太像了”。

肖金晶在工作中

　　画出最像的人脸

　　人像画得像不像，在肖金晶眼里有两个标准，一个是神似，就是肉眼看起来很像，类似于古代张榜缉凶；一个是形准，是指计算机识别出的准确率很高。她说自己的工作与艺术创作不同，准确是第一位的。

　　“人像重构和传统画像的最大区别，是要借助人工智能手段，不仅要神似，更要形准。”现在，肖金晶画出的人像与真人的相似度，经计算机识别最高已超过98%。而两年前，她还是个门外汉——从小到大没有学过美术，没有一点美术基础。

　　2018年底，还在视频侦查支队情报大队的肖金晶，听说支队要发展人像重构，就主动报名参加。在家恶补了两周素描知识后，她专程跑到安徽合肥，向安徽省公安厅的画像师强辉跟班学习。强辉的师父是中国模拟画像第一人——公安部刑侦专家张欣。

　　“强辉老师要求非常严格，在他那学习一周后，我就回到武汉，继续找专业老师学习，把基础打牢。”肖金晶找到湖北美院柯锡安教授，利用业余时间每周去学校上课，坚持练习了整整一年。

　　有效练习，是肖金晶采访中反复强调的词。她在意每次练习的质量，一幅画往往修改几十次，直到达到自己的预期为止。因为面部不同的部位在计算机中的分值权重是不同的，她会像拼图一样不断地调整面部结构，细抠每个部位的细节，“至今没有一张画废的图”。

　　除了画素描，人像重构警察还要不断摸索算法规律，寻找人机之间的默契。“到第4个月时，我的画像电脑识别相似度已经能到84%，这让我信心倍增，觉得这一行自己可以干下去。”她说。

　　出师后，肖金晶便碰到一桩棘手的案件。这是一起30多年前的案件，由于当时条件的限制和档案管理的原因，唯一的线索是嫌疑人的一张热敏纸登记照，计算机始终无法将其识别为人脸。他们立即与当地公安联系，让对方发来其家人的照片，对照着热敏纸与其亲缘照片进行分析。

　　运用遗传学原理，她发现其中有迹可循：嫌疑人脸型与嘴巴和他的妹妹比较像，但鼻子和眼睛眉毛像弟弟。经过两轮重构，一张绘制好的人像被送到当地警方手中，有力协助了破案工作。

　　勤奋不懈守护一方平安

　　“基层工作繁多，必须时刻保持勤奋，不断学习，才能适应工作的需要。”毕业至今，从户籍到情报，从内勤到刑侦，肖金晶几乎在公安局所有岗位上都干过，不断在新的挑战中历练成长。

　　勤奋自律是肖金晶的常态，不只在工作上，还在她生活的点滴中。2013年刚生完孩子，体重达90公斤的肖金晶开始坚持每天凌晨4点起床跑步，然后再去单位上班，如今她已减到60多公斤。有一次，因为工作原因，要去郑州出差10多天，很多女同事考虑到家里有孩子去不了，她却马上就报了名。

　　“总有人觉得女孩子结了婚、生了孩子，就不会有精力放在工作上了，我觉得是一种成见，我就是属于那种精力充沛、喜欢不断尝试的人。”在2015年的一次单位技能大比武中，肖金晶考了第三名，丝毫不输男同事。

　　接触人像重构后，面对这一领域复杂的学科背景要求，她一切从零开始。一边苦练素描，一边到处找相关书籍给自己补课。练习素描那段时间，她更是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一拿起画笔就停不下来，连着画七八个小时都不觉得累。”她笑着说。

　　在肖金晶看来，人工智能技术发展很快，自己成长的速度也不能太慢。这两天，她准备启程去西北大学学习颅骨还原技术。“下一次一定画得更像。”她信心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