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警服的产品经理

➤40天内，他们共完成了健康码产品的29轮次技术调整，14个赋码规则的完善，63项功能应用的迭代

➤不同于一线民警，科技警察都在幕后，虽未收到过锦旗，但每次执法都有他们的技术支撑

➤“城市复苏了，街上车水马龙，这才是城市该有的样子。”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徐步云 实习生 赵萌

　　尚未迎来春运高峰的浙江杭州东站，回乡的人群比往年少了一些。进站的人们在检票口排起长队，有条不紊地出示健康码并接受体温测量。

　　凭码出行，已成为疫情下人们的新日常。时间倒回一年前，杭州市公安局科技信息化局计算机应用管理科的警察钟毅和研发团队，为了这个小小的健康码曾费尽心思。

　　健康码的诞生

　　“大家现在使用的健康码，最早的原型是杭州二维码。”谈起健康码的诞生，钟毅向记者说起个中缘由——去年疫情发生后，城市运转停滞，人们的日常需求无法满足，公安机关的日常工作也无法正常开展。

　　2020年2月5日，面对疫情防控常态化需要，杭州市提出：能不能搞一个凭证，让一部分人先流动起来，逐步实现企业复工复产？第二天下午5点，正在忙着分析疫情数据的钟毅，接到了这个紧急任务。

　　“第一反应是蒙了。”钟毅说，公安机关流传着一句话，对于命令，理解就马上执行，不理解就在执行中慢慢理解。初步拟订方案后，他们立刻联系卫健委、发改委、经信局等市政相关部门和社区街道代表，开了一整天会。

　　会议结束，钟毅和同事们才发现提出的问题比要解决的更多——

　　人们不能出门，凭证如何发放和领取？

　　企业复工复产需要提交详尽的材料，申请流程太长、审批需要协调的部门太多怎么办？

　　机关、社区、学校、医院，怎样分类才能做到全面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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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第一个方案就被否定了。钟毅和团队意识到，必须转变设计理念——开发一个面向所有人、无差别的线上平台，“就像互联网产品一样”。

　　设计理念的重大转变让大家思路开阔起来，产品名字也从开始的“员工码”“企业码”变为“杭州健康码”。

　　任务明晰了，但研发仍困难重重。钟毅在办公室一边踱步，一边思考白板上写满的产品需求和问题——

　　开发新的APP成本太高、周期太长，得充分利用现有的APP，比如支付宝和微信；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支付宝、微信，那就要开发通用版本，用手机自带的浏览器也能成功扫码；公安部门的服务器无法承受杭州1600多万用户同时注册，必须联系企业提供技术支撑。

　　遇到一个难题，便去解决一个难题。杭州市召开会议，成立了健康码研发工作专班，在杭州当地企业研发团队的帮助下，不眠不休地忙了整整3天。产品内测时，钟毅还用自己的手机做试点，并邀请亲朋好友进行测试。

　　2月11日，杭州健康码正式上线，当天申请量突破130万。那天的场景，钟毅记忆犹新：下午的新闻发布会刚开完，晚上小区门口就贴出了健康码申请流程图，他还被保安叫住，要求出示健康码，“很有成就感”。

　　成功上线仅是挑战的开始

　　健康码成功上线，但挑战才刚刚开始。

　　“睡了不到一小时，电话就被打爆了。”钟毅说，健康码上线后，市长公开咨询电话创下一天逾5000起的纪录，网络等各个渠道的咨询件更达10多万件，那种感觉就像被高高举起又重重摔下，“一度以为这个项目要失败了”。

　　由于当时的赋码规则不够完善，出现了很多问题。钟毅说，哪怕是95%的准确率，由于人口基数太大，也会导致成千上万的人受到影响，这也直接关乎健康码的生死存亡。

　　他举了一个例子：有一对从温州返回杭州的夫妻，疫情期间一直在一起，生活轨迹都一样，但妻子是绿码，丈夫却是红码，妻子怀疑丈夫行踪，还为此闹出家庭矛盾，丈夫便在后台进行投诉。

　　大量的投诉，倒逼着钟毅和团队对产品进行迭代，提高健康码的准确率。“哪怕一个健康码不准确，也可能引发想象不到的矛盾。”

　　他和同事组成应对小组，连夜分析投诉内容，回应网友疑问，并收集不同人群、不同场景对健康码的不同需求，梳理出共性问题，对健康码进行优化。

　　抽丝剥茧查清了所有症结。40天内，他们共完成了29轮次技术调整，完善了14个赋码规则，迭代了63项功能应用。

　　那段时间，休息对钟毅来说是奢侈的，每天他只能靠在会议室的折叠椅上眯一会儿。过程艰辛，但成效明显：一周后，群众投诉量回落到100起以下，降幅达98%。两周后，杭州健康码从浙江走向全国，迅速复制推广到全国18个省份200多个城市。

　　上班路上，钟毅发现高架桥上堵车了，他很开心：“城市复苏了，街上车水马龙，这才是城市该有的样子。”

　　为民服务的幕后人

　　“作为科技警察，我们是公安队伍的‘后方军’，用信息化建设为执法保驾护航。”谈起工作，钟毅充满自豪。

　　随着公安机关加强科技强警，钟毅所在的杭州市公安局科技信息化局成立，承担起全局的信息化建设、应用与运营维护工作。

　　钟毅说，不同于一线民警，科技警察都在幕后，从未收到过锦旗，但每次执法都有他们的技术支撑。

　　“我们之前碰到一个家暴警情，接到电话后，只听到一名女性的哭声。”钟毅说，当时接线员问她在哪里，她说不出，只说被家暴了。他们通过后台数据，迅速获取报警人的家庭住址，直接把信息发给派出所，成功阻止了一起恶性事件。

　　杭州是公安部大数据智能化战略的全国试点城市。2020年，科技信息化局承接了21个警种的项目开发需求，钟毅和同事们忙得不可开交。

　　“我们的产品，服务的是一线民警，本质上却源于群众的需要。”钟毅说。

　　有民警向他反馈，群众每次办事都要在不同窗口跑来跑去。针对这个痛点，他们开发出“警察叔叔”APP，让老百姓动动手指，就能一键办理户籍、流动人口、车驾管、出入境等85项高频应用的公安政务事项，实现了线上线下“一窗通办”。

　　钟毅说，信息化建设没有终点，从研发到维护再到升级，永远有新的痛点。作为产品经理，要不断去学习成长。

　　“未来的公安机关信息化建设一定是关口前移。”他说，目前执法多偏向事后，通过建立预测模型，以后可以在事中甚至事前对更多违法犯罪行为进行研判和及时干预。

　　“每个产品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钟毅说，“能为老百姓的安居乐业贡献出绵薄之力，是我最大的获得感。”□